沈琳拿着包夺门而出,这饭自然吃的味同嚼蜡。但好歹几个兄弟捧场,默默陪着孟宴臣干了好几杯白的,不过因为估错了孟宴臣的酒量,喝到最后,那些好兄弟一个二个倒了一片,孟宴臣还坚挺着。
孟宴臣付了钱,守着那帮还在大喊喝喝喝的兄弟,细无遗漏地将他们一个个送上了出租车,他送走了所有人,唯独将自己丢在了大街上。
他像浮木一样漂泊在这汪洋的城市寒流中,不知方向不知距离,他只知道要走,沿途的风景会让他暂时忘掉一切,一旦停下来,盘踞深夜的怪物就会再次将他击倒在地。
制止他步入那片寒江的,是付闻樱睡醒后打来的电话。
她右眼皮跳的厉害,心中有些担心,问他现在到哪了。
孟宴臣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。他知道付闻樱爱干净,强忍着疲倦和困意去卫生间洗了澡,又费力对自己走过的地方进行清洁打扫。
一切又都恢复原样。
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他原本以为付闻樱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许沁,更不会在他孟宴臣面前提这个名字。
直到生日的第二天,他厌厌吃了两颗醒酒药,请了半天假卧在床上不想起来。付闻樱将重新煮好的长寿面端到孟宴臣面前,问他昨晚和哪些人一起喝酒。
“几个高中同学。”他答得简单。
付闻樱一举掀开卧室里的窗户,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泻而下,零零落落洒在孟宴臣的脸上。他被刺的看不清远处,看不见曾经苛刻严厉的妈妈何时变得寂然。
他只是听她问了句,“许沁是不是出事了?”
孟宴臣眼中的惊讶藏不住。
付闻樱恨恨甩出一张银行卡,“这几年许沁每个月都往我卡上打钱。我知道她是想偿还养育之恩,但这丫头脑子——”到嘴的话被咽下,她还是不擅长在孟宴臣面前说许沁重话,“从三个月前开始,卡那边就没动静了。”
孟宴臣拾起那张卡看了半晌,“一个月多少?”
“5000。我一分没用,你等什么时候去找她说清楚,把钱还给她,顺便去看看她到底出什么事了。”
在那些看不见的时间空隙中,许沁一直都在找机会获得原谅。
付闻樱孤傲,许沁也是。
她们就在这缄口不言的沉默中越走越远。
“好的妈,我会尽快去问。”孟宴臣的眸色藏在阳光下,他慵懒的伸腰,帘间的阴影打到床头柜上开封没多久的安眠药瓶上。幸而孟怀瑾的声音及时出现,将凝然注视他的付闻樱叫走。
他捏着药瓶,藏于更暗处。
——
医院里,婴儿正在啼哭。奶瓶里的温度不够,许沁抱着孩子四处求热水。好容易找到一个自动热水器,还得排队。
她生孩子的时候整个人太疲倦,没奶水,只能喝点奶粉补充营养。
孩子哇哇地哭。
许沁已经不知道连续多少小时没睡觉了,她排着队犯困,前面排队的人走了她却不跟着动,后面排队的人一着急,推了她一把。
她差点连人带孩子一起摔倒在地。紧急之下,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将她扶正。
许沁的困意散去,她抬眸,见到那久别重逢的身影。
“哥……”她的声音又轻又软,像只受了惊的兔子,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来看看你。”孟宴臣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婴儿的鼻子上,原本嘹亮的哭声竟骤然止住,“看看那些藏在“我最近很好,工作很顺利”问候中的,到底都是些什么惊喜。”
许沁默声,看来他都知道了。
“哥,其实我也不想瞒你们——但……”
孟宴臣打断她,他早已不在热衷听到这些陈词滥调的解释,“你把才买的房子卖了?”
听说是产假期间工资打了折扣,她没钱还房贷。
孟宴臣想查,她说谎也没用,“是。”
许沁喂了奶,将睡着的孩子放在婴儿床里,孟宴臣趁机看到了病床上的诊断书,上面写着“黄疸偏高”四个大字。
“那你现在住哪?”
她终于获得了一天中弥足珍贵的休息时间,忍不住闭了眼睛,“租了间房。”
他知道那房子。
四五十平米,一间房,采光极差,冬冷夏热,阴冷潮湿,唯一的优点只有便宜。
她宁愿把日子过成这样,也不愿低头回到孟家。
约摸十分钟后,一旁的许沁睁开眼睛,她露出甜甜的笑,极尽一切努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,“哥,你吃饭了没,要不我请你吃饭?”
孟宴臣抬眸盯着许沁,透过那墨色的瞳孔,他亲眼目睹黑夜里静默的蝴蝶在缓缓煽动翅膀,带血的红线缠绕过他的四肢,将他破败的身体粘黏成一个全新的,蝴蝶标本。
他也不过那满墙中的一只。
“沁沁,在我面前不用这样。”
“我是……哥哥。”
许沁帮他抚平紧皱的眉角,“哥,我对不住你,也对不住——”
孟宴臣混沌的神色一下变得清醒。
他拉住许沁的手腕,语气中满是蛊惑与祈求,“沁沁,跟我回家。”
许沁下意识摇头。
“哥,我回不去了。”
孟宴臣撕下那张诊断书,他于荒川中再次寻觅自己的浮木。
“回的去。”
——
孟宴臣:我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!
许沁:弱小,可怜,且累晕了。
孟宴臣:我是狗。